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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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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尚未亮,院子裏便雞飛狗跳地忙亂了起來。聽著外間嘈雜不已,孟淩睡意全無,幹脆起身抱著本醫術懶散地躺在門口的竹椅上,卻未曾想卻被在院子裏七拐八繞的戰歌兒抓了個正著,自然是再也清閑不了了。

孟淩硬是被戰歌兒拖著到了前廳恰巧遇上了正欲出門迎親的大哥和正在叮囑的一雙父母。

孟淩尚未來得及攔住戰歌兒,她卻早已一個箭步上去好奇地繞著穿著喜服的孟朔然轉了一圈道,“孟公子這樣穿真是好看,平日裏一身素白倒是無趣得緊。”

孟淩一把把戰歌兒拎了回來教訓道,“我大哥穿什麽,日後嫂嫂自會留意,用不著你在這瞎操心。再說我大哥豐神俊朗穿什麽不好?”

戰歌兒一臉不服,嘟嘟囔囔道,“他穿什麽霍姑娘自是會管,可他教得你也整天穿成這幅模樣誰來管……”

話音未了,卻是聽到溫夢親插話道,“淩兒,人家姑娘家的,你怎地說話如此無理。還有這位是?”

“對了,昨日回來得晚了忘了跟娘說,這是我在江湖上結交的朋友,叫戰歌兒。”孟淩剛說完,戰歌兒便被溫夢琴拉了過去,眼中藏不住的笑意,“這姑娘不僅名字靈氣,長得也靈氣。淩兒啊,你這朋友我很是歡喜。”孟淩聽出了朋友二字上刻意加重的語氣,也不多做解釋,心想著正好讓母親拖住戰歌兒,即使躲了母親的盤訊也能躲了戰歌兒的吵鬧,自己還能溜回去做自己的懶散閑人。

果然,溫夢琴再也不搭理站在一旁的兒子,拉著戰歌兒便往裏屋走去,那喜悅的神情大概也只能用雙喜臨門來形容。

孟淩看著兩人的背影,不經搖了搖頭,轉而拍上了大哥的肩頭。“大哥今日氣色極佳,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二人邊說邊往大門口走去,待上馬前,孟朔然仿似突然想起來什麽,開口對孟淩道,“對了,這幾日你看著點江湛,我怕他一著急亂來。還有便是,此事我認為還是先不要父親知道了,免得他知道了來龍去脈後無謂憂心。”

“那是自然的,好了別說了,趕緊去,再不去誤了吉時,新娘跑了我可賠不起。”孟朔然翻身上馬,不再多言,便領著迎親隊伍出發了。

七殺門在江湖中也算是頗具聲望,孟朔然出門迎親去了,這裏外張羅接待賓客的重任自是落到了孟淩的身上。好在孟淩在游歷時也與各大門派混了個相熟,處理起來也是井井有條,好不容易待到傍晚迎親的隊伍回來,孟淩便找了個借口離開躲去了沈銘的房裏偷個懶,準備著晚些再和沈銘一同去觀禮。

孟淩到了沈銘房間見他並不在屋裏,便自顧拿起了一旁的醫術看了一會兒,才聽得門外有腳步神,擡頭便看見是沈銘回來了便隨口問道,“二哥,你這是去哪兒了?可等了我好一會兒。”

沈銘見孟淩在自己房中面上似乎有些意外,但即可便恢覆了道,“也沒什麽,只是在這屋子裏待得悶得慌,出去看看有什麽能幫忙的。對了,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兒嗎?”

“就是沒什麽事兒才來找你的,門口賓客迎得我快累死了,過來偷個閑。不過看來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這就去觀禮吧。”

客房離前廳並遠,二人沿著長廊走了片刻便到了,溫夢琴見是孟淩來了便走上前去,匆忙向沈銘打了聲招呼,邊教訓他邊往人群深處走去,留得沈銘一人在人群中無所事事。

“大家請安靜一下,感謝各位來參加我兒的喜宴,老夫在這兒先謝過各位,儀典馬上就要開始了,請各位落座吧。”說話的人便是家主孟崇淵,此刻正端坐在家主主位上,一旁坐著的自然是溫夢琴和霍青雲,而孟淩則乖乖地站在三人身後。

夢崇淵話音剛落,門口的鑼鼓聲便熱鬧地敲打起來,一對新人緩緩從門口走入,新娘紅妝輕羅,眉眼含笑,烏黑的長發挽在身後,不似平日的素雅打扮,卻是憑添了一分嬌柔撫媚。新郎欣身長立,眼神中異彩流轉,玉冠束發隨意地披散在身後,襯著一聲紅衣,好不瀟灑。

二人行至父母跟前款款跪下,正聽得孟淩高聲朗道,“一拜天地。”二人在眾人的目光中轉身緩緩扣首。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禮成!”只見二人才拜完起身,祝福之辭便不絕於耳。

“這可真能叫上一聲大嫂了,大哥,快去給父親母親敬茶吧。”孟淩揶揄地端上茶水。孟朔然心情大好,笑笑也就由得他去。順過茶水便拉著霍君慕給父母敬茶去了。

“哈哈哈,好啊,我兒如今終於也算是成家立業了,今日我甚是高興啊。從今往後,你可得好好照顧我的兒媳婦兒。君慕啊,若是我兒子日後敢欺負你,盡管來找我替你做主。”孟崇淵對這霍君慕自是相當滿意,倒是說得姑娘家有些不好意思了。說罷,他便接過這茶水一飲而盡,頗有些喝酒的氣勢。

見眾人正歡呼叫好,孟崇淵起身準備宣布開席,身體卻猛地一陣,仿若重創,重重摔回到椅子上,強行抵著桌沿,一大口烏血噴在上前攙扶的新郎紅袍身上,隨即便暈倒了過去。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了一跳,不知是何變故,一時間偌大的院子靜的嚇人。

孟朔然眉頭緊皺,正欲開口,卻突然聽得門外不遠處有人以內力發聲道,“哈哈哈,孟淩啊孟淩,你果然聽話,既然孟崇淵已死,我會依約放人,過幾日你便能瞧見你那心尖兒上的可人兒了。”在座賓客中不少都協助了月餘前的平亂,自然是認得出這瞿子寒的聲音,心下驚疑莫不是孟淩被人抓住了什麽短處被逼的向門主下了毒?

孟淩聞言正欲作勢去追,卻不想被孟朔然攔下,“先將二公子和門主扶回房中休息。”孟朔然目光淩冽,此刻孟崇淵氣息微弱,若是真的不治身顧,那孟朔然便是門主,門徒自是不敢不從他的吩咐,上手架住孟淩。

“大哥,你這是做什麽?你快放我去追瞿子寒。”見孟朔然並不為所動,孟淩心下了然,“你難道不信我!你居然信那個藏頭露尾的鼠輩?!”孟淩猛地想起前夜二人在密室裏的對話,或者大哥早就對他存著防備之心了。孟淩第一次覺著孟朔然居然是如此冷淡,可能是因為從前總是並肩作戰那冷淡在他便是冷靜,而如今這冷淡卻成了冷酷。

孟朔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並不多言,只是轉頭對諸位賓客道,“家父突然身感不適,就不便再招呼各位了,實在抱歉未能盡地主之誼,裏院已為諸位準備了客房,還請諸位留宿一晚以彌補我孟家招待不周之處。”任誰都聽了出來,這是要留人備查的意味,各派賓客心中雖有不滿,但礙於七殺門的威勢和對故事後文的好奇也不再諸多抱怨。

孟朔然處理完前廳的事兒,便急急地回了房,正瞧見父親靜靜地躺在床上,面上照著一層妖異的黑氣,沈銘正在給他把脈,見孟朔然來了,面色沈重緩緩搖了搖頭道,“恕在下才疏學淺,診不出這是什麽毒,怕是幫不了你了。”

“二弟,你來!”聽到孟朔然的吩咐,旁邊架著孟淩的二人連忙松開了雙手。孟淩沖到床榻邊,卻被母親攔著下來。“不用看了,” 溫夢琴像是呆了似的站在一旁任由眼淚流著,“這毒世上無人能解了,無人能解……”

“不可能!”孟淩不信,偏要上去探脈,半晌卻也沒看出個究竟,可奇怪的是孟崇淵在吐出一口烏血後,面色卻漸漸轉好了。

“溫夢琴,你到底知道什麽?”孟朔然見溫夢琴一言不發仍舊只是靜靜地流淚,心下煩躁不已,反手抽出軟劍竟直指溫夢琴的心口。

“大哥,你急瘋了麽?!你怎麽可以拿劍指著娘?”孟淩見勢便要去奪大哥手中的劍,可他哪裏是孟朔然的對手,反手便給孟朔然壓住了手腕。

“呵,她只是你的娘而已,你倒是問問她對我孟家都做了些什麽?”孟朔然神色更冷,擡頭對上孟淩的微怔的雙目道,“你還記得那日山頂廟中嗎,是我們的好娘親自導自演的戲調虎離山,讓瞿子寒逃了去。若不是她放走了瞿子寒,今日何至於此?!”

孟淩難以置信地看向溫夢琴問道,口中卻道,“我斷然不信我娘會做出這等事來。”

孟朔然卻是冷聲道,“你難道就不奇怪,那日你我二人隨她登山只是前一日才臨時決議的,若非另有內因,柳長煙怎麽可能提前知曉?我再問你,難道你就不奇怪為何那日翠兒只見黑衣人與君慕卻不見你娘?待你走後,我派人細細查過才發現當日之事並非你我二人之前所想有第三人在場,而是因為你娘就是那個黑衣人!”

孟淩無措地看向溫夢琴吼道,“娘親,你說話啊!你告訴大哥其中丁當有什麽誤會啊!”

孟朔然無意與孟淩再多費唇舌,轉向溫夢琴,“我先前便已提醒過你,無非是怕傷了爹的心才忍你到如今,不想你卻變本加厲!溫夢琴,我再問你一遍,我爹中的到底是什麽毒?”

“淩兒,你大哥說的沒錯,是我有意放走瞿子寒的。”溫夢琴如夢初醒,終於緩緩開口道,“至於這毒……呵,曜爻之毒可還耳熟?就是當時連兮風都救不回的曜爻啊。”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怎麽可能,曜爻不是早在二十多年前就隨鬼醫消失於江湖中了嗎?怎麽可能現在還會有人懂得如何煉這毒?”

“又是與你們楚家脫不開關系” 孟朔然見孟淩和沈銘都束手無策,冷笑一聲道,“來人,把人都給我押進地牢去!”

正在這時,孟崇淵卻是緩緩睜開了眼睛,面色如常,可眼中布滿了可怕的紅絲,甚是嚇人,“朔然,這是怎麽了?”

孟朔然反手將軟劍收回腰間,“爹,你好好休息,這裏的事情交給我處理就好。”

“交給你,是要讓你殺母弒弟嗎?”孟崇淵雖然氣虛但氣勢不減,而轉念想到這可能是最後見自己兒子的一眼了,又突然放緩了語氣道,“朔兒,你生母去的早,自小你便從不用旁人擔心,我門中事務繁忙也極少有時間陪你。那年你十二歲逞強一人帶隊出行,一身是傷的回來,人人都誇我兒子獨立能幹為父分憂,但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直到後來我接了夢琴和淩兒過來,有了可以撒嬌的母親,有了一同練劍的玩伴,有了心底的軟肋,你可知我看到這樣有了生氣的你有多高興。我是多怕你變回十年前的樣子啊,難道這十年的時間都不夠讓你看清一個人嗎?這十年的時間都不能讓你徹底放下戒心去相信一個人嗎?朔兒,我就問你一句,你信不信淩兒?”

孟朔然擡頭對上父親的目光,“從未懷疑。”

“好,從今日起你便是這七殺門的門主。”孟崇淵欣慰地笑道,“我去了之後,這家就交給你了,好生照顧你的母親和二弟。你們先出去吧,我有話想與夢琴單獨說。”

孟朔然第一次對孟崇淵的指令遲疑了,他知道一旦此刻踏出房門,怕就是永別。曜爻之毒入體溶於血脈,且甚是霸道,若是停留在人體內超過一刻人體必然承受不住,而煉毒者的狠毒之處在於在這毒中加了一味刺激心脈的藥,每隔一刻便會催得中毒者吐出部分毒血,中毒者起初雙目生出紅絲,接著四肢,緩慢向心而生,中毒兩個時辰後吐出最後一口毒血便心臟爆裂而亡,但後屍體紅絲即刻褪去,也便探不出毒性。

而孟淩此刻也是呆若木雞,母親的反叛,大哥對自己的枉顧,突然重現於世的奇毒讓他措手不及,這一切最終都化為深深的無力感。他想留在父親身邊陪他最後一程,但又無法忍受被稱為醫神的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父親痛苦卻無能為力。轉而一刻已到,孟崇淵又咳出一大口汙血,幾近黑色的血液帶著令人惡心的粘稠感在鮮艷的外袍上扭曲延伸滴淌。

“爹多年來的養育之恩,孩兒從未忘卻,日後我定會好好協助大哥穩定下這局面的。”終於孟淩再也忍受不了這壓抑的猩紅,跪在臥榻旁重重地磕下三個響頭,麻木地拉著孟朔然轉身去了隔壁的偏房。

孟家兄弟離開後,房內眾人也隨之出了主臥。兄弟二人就在偏殿中就這樣靜靜地對坐著,孟淩此刻心亂如麻,對孟朔然之前所述種種疑惑甚多,卻是絲毫沒有心思去探究。他努力試圖去聽這隔著一墻的爹娘在說什麽,卻又害怕聽到的是爹咳血時的□□。

而此刻孟朔然開口了,“真的……救不了了麽?”

“若是能救,二十年前我生父也不會讓我外公生生在他面前死去。連我父親都解不開的毒,我更是不可能了。想來也真是可笑,三十年前我生父救不了我外公,二十年後我救不了我父親。”孟淩握緊了拳頭,手上青筋崩起,恨恨地砸向玉石桌面。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是關於楚兮風的補充劇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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